跟着“苏超”去读城|“盐在扬州漕在淮”,扬淮何以掌控国家经济命脉数百年?
“苏超”第九轮,扬州将在主场迎战淮安。扬州和淮安,这两座依傍运河、一衣带水的古城,曾一度“双控”明清两朝的国家经济命脉。照理说,大运河作为隋唐以后历朝历代的经济大动脉,沿线的码头城市无不重要,可历史为何偏偏选择扬州和淮安,分别成为对一国经济来说最为重要的盐业和漕运中心?
因“两淮盐利”而盛
在今天扬州市政府东大院的东围墙处,有一座古代的府衙门厅遗迹,这就是在明清两代执掌着一国盐业的两淮盐运使司衙署所在地。两淮盐运使司当年管辖盐业最为发达的两淮盐区,承担着盐政管理、税收征缴等核心职能。和《长安的荔枝》中的荔枝使不同,明清两淮盐运使大权在握,是人人挂念的“肥差”。明清富甲一方的扬州盐商想要从朝廷手中获得经营盐业的特许权,必须找盐运使疏通审批。最为鼎盛的清代,两淮盐运使还兼管地方文化事务,如盐运使卢雅雨就曾主持编纂《扬州画舫录》,组织红桥修禊活动。
扬州成为两淮盐运使司驻地,核心原因在于这里是两淮盐区的产销枢纽。两淮盐区包括了淮河以南、长江以北的沿海地区,是中国古代产量最高、质量最优的盐区之一。“淮盐”闻名全国,这里的海盐通过晒制或煮制即可获得,成本低、产量大,占当时全国食盐销量的近一半。两淮盐区不仅产量大,对盐商来说更是获取暴利的福地。古代盐业实行国家专卖制度,且严厉打击私盐。所以,盐商只要取得特许经营权,便能躺着赚钱。扬州城里的盐商生活奢靡,富可敌国,顶峰时期,清廷收取的两淮盐税年收入就占到国家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。
明清盐业中心选择在扬州,不仅因为两淮盐区盐利高,这里的交通水陆交通也更适合贩运。扬州位于长江与京杭大运河交汇处,通过运河与长江,北可抵淮安、北京,南可达苏南、浙江,向西可经淮河支流深入安徽、河南。所以,扬州盐商实际上来自全国各地,他们从盐城、泰州的沿海盐场收购食盐后,运至扬州经过官方验盐、纳税、发引,便可分运各自耕耘的外地盐市,扬州因此成为两淮盐的“总仓库”和交易中心。
因为扬州的“营商环境”极佳,来自全国各地的盐商都汇集于此。今天的扬州广陵古城南河下古街上,仍留存着湖南、湖北、山陕、岭南等众多外省的盐商会馆,来自安徽的盐商更是在扬州经营了几代人,是实力最强的商帮。
因“运河咽喉”而兴
扬州成为明清盐业的中心,而古代王朝另一大重要物资——漕粮的物流中心,则设在了扬州之北的淮安。南粮北运,一直是历代王朝巩固政权、维持国家经济运转的头等大事,大运河作为内陆唯一的南北运河,则一直是古代王朝的“生命线”。
如今,坐落在淮安市淮安区古城里的总督漕运部院,还保留着过去的模样。这是历史上曾主管全国漕运的唯一机构。总督漕运部院为明清漕运总督的官衙,该机构不仅管理漕运,还兼有巡抚的职能。因为漕运事关重大,漕运总督都由勋爵大臣担任,明景泰年间始设漕运总督于淮安,与总兵参将同理漕事。史可法、琦善、穆彰阿、杨殿邦等明清著名人物都曾任漕运总督在此办公。漕运总督权力显赫,部下机构庞大,文官武将及各种官兵可达270多人,并且下辖储仓、造船厂、卫漕兵厂等。
运河上处于交通要冲的古城众多,比如扬州、徐州、济宁这样的几省通衢之地,为何将漕运总督官衙设在离运河江北起点才100多公里的淮安呢?
原来,淮安正好处于运河与淮河交汇的关键位置。京杭大运河在淮安段面临两大挑战:在这里淮河与运河交汇,淮河水量大、水位不稳定,与运河的衔接需要如清江浦、洪泽湖大堤等水利工程调控水位,从而确保漕船顺利通行;“苏超”淮安队队徽显示,淮安是“南船北马”的分界点,因为淮安以北的运河水位较低,漕船需通过多道闸口逐级提升才能通行,所以,部分南方漕船需要在这里换作陆路运输继续北运,作为船马换乘点,需在淮安协调船运、仓储、驳运等环节。
自然条件所限,到了淮安,漕运不得不“放慢脚步”,所以,不如就将漕运管理机构设在这里,以监督提高漕运的效率。漕船从江南运粮北上时,需在淮安靠岸,官府检查漕粮质量、数量,漕船补充淡水、食物等待过闸。淮安设有漕船造船厂,吃水浅的南方漕船,可以在这里换用更坚固的“北船”,继续北上。
在明清两代,淮安成为漕运、河务、盐政和税收的交融之地。在淮安执掌漕运的明清漕运总督共262任,1790余公里的漕粮运输,江、浙、鄂、赣、湘、豫、鲁七省都归其节制,运河上有1.2万只漕船、12万漕军,淮安的常盈仓作为沿运大型漕粮中转仓,常蓄150万石粮食,堪称天下粮仓。清代政府每年财政收入7000万两银子,其中5000万两是通过漕运完成的。而淮安城也因此兴盛,与杭州、扬州、苏州齐名,被誉为运河上的四大名都。
皆因经济转型而衰
虽然,扬州和淮安在明清两代掌握着一国经济命脉,但当时代的变革来临,过度依靠单项经济职能的两城,皆没入了历史车轮掀起的滚滚红尘之中。
1832年,清朝政府为解决财政危机,命两江总督陶澍拟定新的两淮盐务章程,以票盐制代替纲盐制,废除了由大盐商垄断的特许经营体制。至此,无论何人、资本多寡,只要照章纳税都可以领票运盐贩卖。政策一出,扬州盐商过去赖以牟取暴利的“盐引”(两淮盐运史司颁发的运销特许证)一夜间成了废纸,加上朝廷还对垄断经营的大盐商课以重税,云集在扬州的盐商集团,迅速走向没落。扬州城内赖以为继的各类服务业也因没了服务对象,逐渐萧条。
与此同时。1855年黄河改道冲毁了大运河航道,运河运输受阻后商客纷纷改为海运,扬州丧失了内河运输的枢纽地位。最为关键的是,1905年沪宁铁路、1908年津浦铁路先后开建绕开了扬州,将扬州彻底排除在了近代最先进的物流通道之外。各种因素汇集,近代百年以来,扬州在全国经济版图上迅速暗淡。
淮安的衰落几乎与扬州同步。1851年,太平天国起义爆发,扬州、淮安成了战场,漕运线被切断。清政府不得不采取措施,将大部分南方漕粮改为银钱征收,以支持镇压起义的军事行动,剩余部分则委托商船通过海道进行北运。
此外,1855年黄河改道,运河山东段逐渐废弃,漕运逐渐转向海路。加上,漕粮折征款项渐渐被湘、淮军阀及地方势力所掌控,并未上交至朝廷,更加速了依赖中央政府统一调度的漕运的衰落。1872年,洋务派在上海成立了轮船招商局,逐渐接管了剩余的漕运业务,这使得漕运的规模大大缩小,并从原先完全由政府组织和经营的方式,转变为政府出资、商人承运的新模式,与一般商业运输无显著差异。这标志着传统的漕运制度已走向终结。
1901年,清政府最终下令停止运河漕运,将漕粮改为现钱征收,仅保留了十余万石的宫廷用粮。到了1904年,撤废了漕运总督的职位,漕运彻底结束。作为全国漕运指挥中心的淮安,至此结束了历史使命,回归到了普通沿河内陆城市的位置。
新华日报·交汇点记者 张晨 文/视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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